十一月在这样不知不觉间过去。
平静的生活被打破是在十二月。
裴歌和林清一起吃饭的时候,林清偶尔还会提起周倾,她说周倾和严家的婚事吹了。
严家的生意受到重创,周家为了明哲保身,选择舍弃严家。
裴歌上次和周倾见面已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,不过两家婚事告吹在裴歌意料之外,她看的出来,周倾是真的不喜欢严欢。
周倾父亲去世的消息传开时,裴歌当时还在半山别墅陪裴其华下棋。
她如今棋艺渐长,能和裴其华下好几个回合。
电话是林清打来的。
裴歌当时心里咯噔一声,她下意识看向裴其华,脸色发白。
印象中周倾的父亲是个身体健康、很有精神活力的人,比她爸的身体不知道好到哪里去,怎么会突然就……
那时候,裴其华经常和周叔一起打高尔夫,裴歌就和周倾一起满场跑着捡球。
裴其华连着两轮三下五除二吃掉了裴歌的棋。
裴歌近乎是机械式地重新摆棋,裴其华按住她的手,看着她。
自从裴歌接了个电话之后整个人就开始魂不守舍,这棋下得漏洞百出。
「出什么事了?」他问。
裴歌端过一旁的水喝了一口,冲裴其华笑笑:「我一个朋友出了点儿事,爸,我过去看看。」
裴其华没继续追问,让她赶紧去处理。
出了半山别墅,裴歌在车上给林清打电话,林清在电话那头安慰她:「好像是急性疾病,具体不太清楚。」
「阿清,你把周倾的电话给我……」裴歌说,林清一个好字还未说出口,她伏在方向盘上,闷闷道:「算了阿清。」
「歌儿,你别太担心,周倾他如今能处理好。」林清安慰她。
裴歌闭上眼睛,她跟周叔叔其实不亲,她只是联想到裴其华。
她从来就对死亡很恐惧,虽然她玩过很多极限运动,但因此,她更加珍惜生命。
人只有濒临死亡,才会对死亡生出无限的恐惧。
她害怕死,更害怕身边最亲的人离开。
仿佛是一个讯号,周倾的父亲是和裴其华同一个时代的,他们其中一个开始走向死亡,好像是一个征兆。
晚上,裴歌在书房写论文,但是十分心不在焉。
江雁声端了水进来,她吓了一跳,回头的时候手上的钢笔掉了。
他皱眉走过来,裴歌合上笔记本,双手覆面。
「怎么了?」他将水杯放在一旁,蹲在她面前。
裴歌闷闷道:「周倾的爸爸去世了。」
男人剑眉微皱,手指抓着她的手臂,往下一拉,两人四目相对。
「很担心周倾?」他问。
她摇摇头,又闭上眼睛。
裴歌有些哽咽,她跟江雁声说:「我只是害怕。」
「害怕什么?」
「我印象中,周叔身体很健康……」
「但生老病死,每一个人都会经历。」他摩挲着她的手指。
裴歌跟他坦白:「我不敢想象,如果是我爸爸……他还有心脏病……」
江雁声只是看着她,眸色幽深。
过了会儿,他拍拍她的背,起身将她拥入怀中:「别害怕,裴叔他还能陪你很久。」
裴歌总觉得喉咙有些紧,她抱紧了男人的腰,「希望我爸爸长命百岁。」
周倾父亲葬礼那天,江雁声有另外的事,裴歌独自前去吊唁,他把柒城留给裴歌。
在青山园位置比较好的地
方寻了一块墓地。
那天天气很冷,还下着小雨,裴歌站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周倾抱着他父亲的骨灰盒。
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,头发比上次见他的时候还要短,也比前两个月更瘦了。
五官冷峻立体,抿着唇面无表情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那个周倾的痕迹。
有人站在他旁边给他撑伞,雨水淅淅沥沥从伞尖滴落,湿了他大半个肩膀。
前来吊唁的人很多,跟着来青山园的也不少,裴歌还未曾和周倾说过一句话。
林清开始一起和她一起,后来她中途有事先离开。
柒城一直跟着裴歌,他站在她旁边替她撑着伞,裴歌侧头,伞朝她这边倾斜,柒城自己几乎淋了个透。
她要自己撑伞,柒城不让。
裴歌说怕他感冒,柒城却说他身体很好,从不会生病。
墓坑被合上盖子,客人都陆续离场,裴歌远远地看着周倾,他还站在那儿,低着头,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。
如林清所说,周倾如今都能处理好。
不管是爸爸的去世还是他自己的情绪,他都处理得很好。
离得远,裴歌看不出来他眼中的情绪,但周倾不像是在哭,更像一种无声的沉默。
她本想上前跟他说说话,但这种时候,任何语言都会显得很苍白无力。
她跟随着人群往山下走,车子一辆辆下山。
柒城替她来开后座车门,一边用手护着裴歌上车,弯腰准备上车时,手腕被人抓住,那只手很冰。
裴歌回头,对上周倾那疲惫又苍白的眼神。
「歌儿,和我一起回去。」他嘶哑着声音开口。
雨丝乱纷纷,落在他脸上。
裴歌抿了下唇,刚想点头,柒城伸手捏着周倾的手腕,语气带着警告:「周总。」
周倾只盯着裴歌,压根没把柒城放在眼里。
「我和他一起。」裴歌看了柒城一眼。
后者望着裴歌,态度有些倔强,唇抿得很紧,「太太,我答应江先生要送您回去。」
裴歌皱眉:「他是叫你跟着我,不是叫你监视我。」
柒城放开手,裴歌见他皱着眉那样就有些生气,她道:「你去告状吧。」
周倾的车子就在后方,裴歌跟他一起上车,车里很暖和,周倾找了毛毯出来递给裴歌。
她望着周倾被淋湿的头发和脸,她摇摇头:「你都淋湿了,先擦擦吧。」
后来是长达十分钟的沉默。
裴歌望着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,回头安慰周倾:
「你别太难过了。」
「江雁声他看你看得这么紧?」
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出声。
裴歌望着他眼底的青灰,她先回答他:「没有,单纯是他的助理很讨厌,你不用在意。」
她道:「你别太难过,人……总会面临这一步的。」
说这话的时候,她莫名有些哽咽。
周倾闭上眼,随即点点头。
「我听阿清说,你跟那个严小姐的婚事,吹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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