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灯瞎火的街道,在抓贼的呼喊声之后,一簇簇火把不约而同地亮起。
“窸窸窣窣”
那个贼人跳上房梁,在屋脊飞跃前行,敏捷的步伐无半点累赘的动作,一会儿便与守卫们拉开了距离。
白宇这才察觉到异样,明明贼人就近在咫尺,却始终追不上,仿佛遥不可及一般,月晕清辉下,那道人影愈来愈模糊。
不由得释放星窍中涌动的星芒,星与月的交织下,冰蓝眸子眨了几眼,心中已有数。
“果然不如我所料,很巧妙的幻术,利用月晕作为掩饰,要不是我心眼多,还真发现不了。”
房梁之上,白宇和那贼人身隔仅仅十步之遥。
全身黑衣包裹,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,十有八九是个女贼。
“束手就擒吧,你的伎俩被我看穿了,女孩子家家的,做什么贼,没有前途的说。”
清灵的声音响起,
“哼,还学会说教了?本姑娘告诉你,这可不是什么幻术,而是实打实的身法。”
“凭你还想抓住我,还早了一万年呢。”
说着,黑袍飘飘然下落,遮蔽了白宇的视野,扯开黑袍,月晕大绽,灼烧着双眼,
朦胧中,白宇瞥见了那女贼倾斜的侧身,
“想溜走?”
“噗蹭”
木剑应声而动,银色剑光似潮水,亮如白昼胜月辉,大刀无工,快剑夺命。
无声无息,一道细如丝线的锋芒划过,一块黑袍碎片掉落,
这仅仅是出鞘一剑,不,半剑。
白宇拾起碎布,出神的双眸迷离失所,
“真切的手感,应是命中了才对,为何一丝血迹都没有?”
“而且……那个侧影,我好像在哪见到过。”
三更半夜,那女贼就这么消失在月光之下,人间蒸发似的。
良月初七辰时,煮剑大会如期而至。
萱若阁,仅次于第三峰主殿的存在,阁里阁外门庭若市,枫无涯亲自守候在此,迎接贵宾,外有侍卫成方阵镇守,内有接客童子倒茶鞠躬。
一连走来三人,霸气侧漏。
“无涯,久违了。”
枫无涯睁着月牙般的眼睛,莞尔道。
“锋,花,域主,无涯早已等候多时了。”
花千愁人如其名,无一丝悦颜,满面愁容,羽扇微收。
“枫,这些年辛苦了。”
锋王轻拍着花千愁的背脊,大大咧咧道,
“论辛苦,花阁主,你可不比无涯轻松多少吧,倒是我,一个无名匠师,整天守着那破匠铺,闲的慌。”
凌苍顿了顿,道:“时候差不多了,我们先行入座吧,叙旧不用赶这一时。”
花千愁与枫无涯相视点头,三人正准备动身离开。
不远处又缓缓走来一人,臃肿的身子,大腹便便。
“不知我的不请自来,可否打搅到你们四人的清净了?哈哈。”
望见此人,枫无涯连忙鞠躬。
“哪里的话,言大人,你能亲临我萱若阁,可是我等莫大的福分。”
肥而不腻,气宇轩昂便是言大人,紧凑严肃的表情顿时垮掉。
“过了,过了啊,净说些客套话,第三峰的陋习可延续了千载了吧。”
“不过……我喜欢,哈哈哈。”
凌苍冷哼道,“言大人这是要屈尊于我们同行?”
“凌苍域主此言差异,小小言某可不敢与三位大能一起,我还有公事得办。”
“公事?”
引得众人不禁竖起耳朵。
“嗯,上头要派遣某个人下来,我负责接引,至于何目的就不清楚了。”
天罪来人?
花千愁眉头一皱,随意道,“近些日子,上头倒挺活跃。”
四人沉默着,饭可以乱吃,话不可乱讲,尤其是攸关生死的。
言大人罕露正色,“与其着力揣度上头的旨意,不如安安心心地渡日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”
足足两个时辰,该来的也差不多到了,共分为三大席,隶属第三峰的一席,外来的贵宾一席,以及前来煮剑的新生代一席。
萱若阁,白须老者大步流星,朴素的衣着,干练扼要的言语,
“第一关,青梅煮酒。”
“嗤啦”
一口半丈的石锅从天而降,重重砸地,硬是砸出个深坑。
“噗”
熊熊火焰凭空燃起,非一般烈焰,而是金灿灿的橘黄色火焰。
“这是失传的锻造天火——穗金阳炎。”
一壶浊酒入锅,灰色的杂质化作气流从空隙溜走,没半晌,再度落入一枝藏青色梅花,醇厚的酒香便肆意飘出。
一个鲁莽壮汉嘶吼一声,“好酒!够烈!”
“不是说煮剑么,咋就煮起酒来了?”
“无知也该有点底线吧,青梅煮酒可是那位剑主大人一贯作风。”
不少人为之惋叹,“此度怕是又见不到剑主大人了,可惜我等奔波而来。”
煮酒之香固然诱人,但这背后的煮酒之人貌似更加耐人寻味,如此般浑然天成的手法,何等修为才可暗中操纵自如。
白宇来的迟,只可窝在一个小角落,苦苦闻着酒香,听着嘈杂声。
“咯噔”
步履轻盈,宛如清风伴身,一个头戴白猫面具的男子走上高台,
“各位看官,大伙下午好,在下宝巷说书人,小葫芦。”
说书人?这是整哪一出?众人疑虑当头,
第三峰席位上,赫总管瞠目而视,
“峰主,这说书人是哪来的,老夫怎么闻所未闻?”
枫无涯闷着头,没有反应,赫自作主张吩咐道,
“来人,把那台上的骗子给轰下去!”
“且慢,他……你可轰不起。”
赫总管咽着唾沫,“言……大人?!”
小葫芦合扇一拍,叽里咕噜说道:“话说这青梅煮酒怎能不论英雄?英雄总是时代应运而生的,恰如刚刚逝去不久的妖祸年代。
那副惨象至今都历历在目啊,大妖现世,祸乱横生,啧啧,兴荣昌盛的苍穹域可遭了大殃,本以为诸多禁制可以阻扰些许,谁知,非但起不到阻扰一用,还推波助澜,仅仅半月,攻陷了整片苍穹!
嘶,那足以称得上是一场浩劫,可追本溯源,这好端端的灵兽怎么会无缘无故妖化?为首几个不怕死的狠人纷纷寻找起根源……”
话说半段,兀的,一把铁扇刺入说书人的脚边。
“你的话会不会有点多了。”
锋王睁大了眼睛,“千愁,你……”
一旁的言大人都面露惊悚色,“他不该不知道啊。”
唯有枫无涯出奇的镇定,仿佛这一切他都心知肚明。
“哦?这不是当年的花葬——花千愁阁主吗,怎么了,在下没说到您的赫赫战功,就心急了?”
狡黠的双眼细眯着,面具上凹陷的两处透着微微寒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