芷柔凭空捏了几下,逐渐淹没在薄雾中,三息后,雾气褪去,一个陌生的面孔。
苍白无力的脸蛋,头戴乌木凤冠,肩披丝绸霞帔,金缕蚕丝的衣裳,像极了华贵雍容的贵妇。
脱去芷柔的虚假伪装后,她的真正模样令人折服,呼之欲出的上位者气息,与方才的娇弱可人截然不同,源源不断的无形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来。
“不知前辈的名谓?”
贵妇的目光如炬,道:“先不提这个,方才你的言辞并非准确,此地亦真亦假。”
白宇愣住,“前辈直说。”
“此地是假,你所见的傀儡中唯独扶苏是真,而我也是假,此时的我才是真。”
“真真假假,莫非此境真是幻术?”
贵妇思量道:“真假参半,这只是武王的小小手段。”
白宇一知半解,“手段?”
“后入应该熟知武王的奇门遁甲,所谓的奇门听起来深奥晦涩,其实不然,那只是他的自诩,简言之,奇门就是控魂术,抽出将死之人的魂魄剥离,赋予傀儡之上,久而久之,他便坐拥了一整支傀儡大军。”
白宇忍不住喟叹,剥离魂魄……这等匪夷所思的事他听都不曾听过,甚至说仅现世而言,那只能是存在于传说中的手段。
“奇门是控魂术,那遁甲呢?”
贵妇摇摇头,直言道:“为时尚早,况且这些由我来说并不合适,此事就罢。”
继而轻绾发髻,“我现身在此,有一事相询。”
“那为首将士扶苏的名谓你是如何得知的?”
说不清,道不明的东西,白宇也不敢胡诌,坦诚道:“不瞒前辈,可能是晚辈精神力的缘故,总会察觉一些细节。
在前辈的言语中,不知不觉便身入其境,真不知该如何解释。”
贵妇的神色甚是困惑,但不曾袒露,
“精神力?”
“现世的东西我不甚理解。”
二人交谈中,此境的薄雾渐渐消散,
贵妇也不再多说,眉头稍蹙,
“在陵墓的深处,你的朋友们似乎身处险境。”
话锋一转,
“再赠一言,且行且珍惜……白宇。”
撂下两句就不见了。
陵墓深处……险境?
眼前的无首傀儡下一息全数陷入地底,待白宇再度睁开眼睛,却是东方可倾和芷柔二人。
白宇的身子直挺挺得弹起来,东方可倾吓得腿都软了,
“白……白兄,你可算是醒了。”
盘坐在一旁的芷柔眼帘微张,
白宇拍了拍下身的灰尘,
“灵衫兄他们可有消息?”
东方可倾果断摇头,
“这鬼地方真有怪,我灵觉动弹不得,总觉得老有好多双眼睛在盯着,浑身不自在。”
白宇的语气一沉,
“灵衫兄他们可能遭遇不测了。”
……
陵墓深处,
一处与世隔绝的无垠荒地,棕黄的沙砾满天飞,残肢骸骨淹没其中,一幕幕古沙场厮杀争斗的画面浮现眼前。
“天堂有路你们不走,地狱不门硬要闯进来,自寻死路。”
中年男人寻迹着万人屠的气息,没想到遇到了五只迷路的小羔羊。
五人的处境可谓是岌岌可危。
邱灵衫昏迷不醒,钱真人苟延残喘,常德和言真卿半死不活,唯有顾子玖一人苦苦支撑。
堂堂一个地境长者臭不要脸,舍弃了强者的尊严,再三对晚辈出手,这简直是欺人太甚,不当人啊。
是可忍孰不可忍,常德怒了,他何等身份,阴域霸主断剑宗的各席长老都得恭敬有加,好言相向,而他……一个边境的偏僻世家竟敢如此放肆!
“北冥苏成,你好大的胆子,你可知道小爷我是谁?”
“临死前还不忘耍耍嘴皮子,你是谁关我何事?十息之后,你就是一具尸体。”
常德敢怒不敢言,他心里清楚得很,这个疯子说到一定会做到。
言真卿低的头颅缓缓抬起,阔步向前,振振有词道:“北冥前辈所言极是,他常德算什么东西,不过是个纨绔子弟,富家少爷,和您相比,差的何止十万八千里。”
北冥苏成嘴角一斜,冷笑道:“哼,总算有个明事理的,你今日不必死了,自挖双目即可。”
好狠一男人,毒蝎心肠,年轻修士而言,自挖双目与死又有何差,不择手段置他人于死地,北冥苏成的恐怖可见一斑。
灭自己士气,长他人威风?言真卿的这一举彻底激怒了常德,那大眼珠子凸出来,气得直接岔气了。
“喂,你小子吃错药了?说什么鬼话呢?”
言真卿如视无睹,头颅昂起,轻蔑道,
“识时务者为俊杰,常德,我只是审时度势罢了,生死攸关,我只希望能安然渡过。”
“……”
得势小人的丑恶嘴脸,常德做梦都不曾想过,此人竟会是言真卿?
“别摆出那副惊愕的模样,常德,我真的受够你了,整天牛气轰天,惹事生非,遇难就拿牧长老作胁,若不是此生投胎在了个好人家,你能活到现在?怕不是冻死在雪地里,就是饿死在酒家旁。”
顾子玖半躬身大口喘气,紧锁的眉头时不时打颤,紧要关头两人要撕破脸不成?
这无异于雪上加霜,火上浇油,今日他们都得葬身于此了,一个如假包换的地境修士实在太过骇人,以一人敌数十个灵境都不在话下,
只因灵与地之间堪称鸿沟!
北冥苏成倒是满腹疑惑,
“牧……长老?莫非是断剑宗重震玄空四绝剑之首的牧清扬?”
言真卿拍手称赞道:“所言极是,北冥前辈虽人在边境,见识博广却丝毫不逊色我等,真不愧是镇守边疆数十载的大能者。”
自鸣得意的同时,有一抹隐晦从眼中飘过。
常德闷着头,一声不吭,
言真卿不止于口头谩骂,羞辱,甚至动起手来,忽如其来的一掌,半空血溅如花,常德的身子倒飞出去,横摔在骨堆上,激起浓浓尘埃。
“死不承认?说白了,常德你只是个孬种,弱者,注定臣服在别人脚下的废物!”
短短几句,言真卿似乎用尽了浑身解数,嘶吼出来。
尘埃落定,缓步走出一个人影,
不卑不亢,沉稳有力,
常德擦了擦嘴角的鲜血,松弛了筋骨,玩味的语气,
“我先宰了那个老家伙,再找你算账,你小子给我等着。”